《漫谈50年》番外篇之 倩女幽魂八卦说

1987年香港电影佳作频出，由于当年周润发光芒太过耀眼，限于篇幅，在《漫谈香江电影50年》里对于深深喜爱的《倩女幽魂》只能寥寥几句带过，感觉相当不过瘾，所以特别另开一篇番外篇来好好聊聊这部引领一时风气的佳作。

当年，作为新艺城 “七人组”成员之一的徐克因为不满新艺城只专注于喜剧片的拍摄，才于1987年和施南生在取得新艺城幕后金主金公主的支持之后成立了电影工作室（公司的名字是来自于徐克在香港电影文化中心所教的一门课程的名称，徐克觉得不错，就移用了过来），由施南生管理财政，而徐克自己则有拥有完全自由的创作空间。经过1984年创业作《上海之夜》的小试牛刀和1986年《英雄本色》的爆红后，徐克的电影 工作室已经在香港影坛谋得了一席之地，成为了一股不可小觑的新兴力量。

徐克一朝爆红换来的创作机会

徐克是个狂热的邵氏老影片迷弟，尤其对于胡金铨、李翰祥的作品相当迷恋，有段时间就经常前往邵氏公司观摩老片子，也就是这个期间徐克盯上了李翰祥执导的1960年版《倩女幽魂》。1960版改编自《聊斋志异》中的毫不起眼的一篇《聂小倩》，故事很简单，讲述了一个书生救下了一个女鬼，后来还与其结婚生子，也没有交代具体时代背景，原著后半段都是讲的小倩在宁采臣家如何孝敬老人，从鬼慢慢变家庭，最后被接纳，还为宁家传宗接代。李翰祥只是截取了故事的前半段，把结局改成了两人阴阳相隔的结局，并且给故事设置了一个恰逢乱世的时代背景，所以从后来的成片来看徐克版的《倩女幽魂》其实是对李翰祥版的翻拍。

李翰祥版的够古朴中正

徐克、程小东版的审美不雅就大异其趣了

徐克看中之后打算邀请当时还在TVB电视台工作的动作导演程小东来执导，但这个项目受到了投资公司的质疑，因为当时香港大银幕上流行的是时装片，连成龙、洪金宝都舍弃了民初功夫片的看家本领转拍时装动作了，古装片当时只在电视台红火，所以开拍一部题材老旧、投资预算还巨大的古装片自然会受到了行内人的质疑，所以项目暂时搁置了。但随着1986年《英雄本色》的巨大成功，事情迎来了转机，该片的商业、口碑双丰收让老板雷觉坤没法拒绝徐克这个当红炸子鸡的要求，索性花点钱让他随便玩去吧。

脱胎换骨的人鬼情未了

李翰祥的版本毕竟是1960年的作品了，如何让喜爱看时装大片的现时观众买账是个大课题。当时徐克带着导演程小东、美术指导奚仲文去到邵氏公司观摩了李翰祥版的《倩女幽魂》。程小东倒没什么，奚仲文先傻眼了，李翰祥执导的影片向以美术功力见长，片子古韵古色的美术设计让奚仲文大呼没法学，徐克淡定地告诉他不要学李导搞什么历史考据了，直接向国外人学习服道化，宽大的锦袍、夸张的发髻，和风十足，虽然完全不符合史实但效果确实赏心悦目。编剧阮继志担心这样一个书生和女鬼的爱情故事太老套了，而且也找不准人物联系，徐克给他打了比方，把男女主角的联系比做KTV舞小姐和涉世未深的大学生的交往，舞小姐感觉大学生和其他客人不一样，特单纯，所以就爱上大学生而大学生为了爱情而奋力救她脱离风尘的故事，那个树精姥姥自然就是“妈妈桑”了，这就很生活化了，这下阮继志算是找到创作方向了。

小倩情挑宁采臣

刘兆铭饰演的树妖姥姥角色设定像极了“老鸨”

大框架定下，接下来就是男女主角的人选了。其实宁采臣的人选徐克老早就已经属意张国荣，因为当初开拍《倩女幽魂》制作方是拿张国荣做流量担当的，但后来随着男三号周润发的发挥越来越出色戏份也逐渐增加，最后成就了小马哥的辉煌，而张国荣从男二生生拍成了男三号，徐克感觉过意不去，就想为他量身定做宁采臣一角。不曾想张国荣却不想演出古装，徐克好一通忽悠他才答应下来。而当张国荣到了现场发现影帝梁家辉就在边上，张国荣笑问徐克难道怕自己演不了而让梁家辉看着？徐导回答梁家辉是副导演，不在边上该在哪里，原来梁家辉当年赴大陆拍摄《火烧圆明园》被台方面封，徐克惜才就安排在身边做副导演。

张国荣完美地演出了穷酸书生的迂，萌萌哒

聂小倩的扮演者选择是影片成功与否的重中之重，当时张国荣推荐了国外当红女星中森明菜，但人家就没搭理。其时王祖贤已经来港发展，并且和徐克合作过（1985年〈打工皇帝〉），见此机会就向徐克毛遂自荐，但王祖贤太具现代感了，高挑的身材（对外宣称172cm，实际都快176cm了），篮球运动员的体态（她打了三年半的半专业篮球），怎么都和古装女子搭不上边，而且过高的身高和张国荣也不是太登对。但王祖贤并不放弃，她就去戏曲团临时集训，努力学习戏曲身段，当剧组给她扮上戏中扮相再次出现在徐克面前时，徐克觉得这下真找到心目的聂小倩了，就是王祖贤了！

楚楚动人又魅惑众生的聂小倩

我见犹怜

程小东土法炮制特技名场面

喜爱该片的朋友估计还对午马饰演的燕赤霞对战大树妖姥姥的场面记忆犹新，那飞天遁地、无处不在的大舌头，其实是用海绵制作的，当年可是程小东和徐克导演带着武行的兄弟扛着硬跑出来的效果。还有燕赤霞一剑插下去喷了他一脸的白色粘液如今回忆起来仍然让人恶心不已，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其实是时尚，午马说他和张国荣他们一起被喷了足足一个月，皮肤都被幸福得白了许多。这个场景足足拍了一个月，导演原准备要杀青了，但影片的真正核心监制徐克提出干脆加一个大战黑山老妖的ENDING，但影片拍到这时已经严重超时超支了，再来一个BOSS战？程小东毕竟在电视台有过历练，早就练得一身应变的本事，钱不够就创意来凑。结尾众人闯入地府冥界，只见偌大的地府空荡荡，阴风阵阵，寥寥两队“阴兵”但却表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而大BOSS黑山老妖斗篷下喷涌而出的人头都让观众心头一振。不用人海战术就拍出地府阴森诡异的气氛，那时的香港电影人的应变能力真不是吹，当年道具加特摄手法土法炮制的特效如今再看，即使有点简陋却还有着异想天开的乐趣在里头。

片场照：宁采臣抽烟，导演程小东倚靠摄像机“度桥”

风靡东南亚的聂小倩王祖贤

影片的摄制周期达到了8个月，中途还因为张国荣要开演唱会停了一个月，相比普通港片的不到6个月的制作周期，绝对是大制作了。影片上映之后在香港本土票房表现尚可，在英雄片流行的1986年拿下了年度第十五名将近2000万港币的成绩，但影片真正引起轰动效应的却是在我们台地区（4800万台币，台地区年度第四）和国外、国外。随着电影热映，片中不少演员都大受其益开始在东南亚地区走红，张国荣的多情书生宁采臣，午马饰演的豪气干云的燕赤霞，甚至刘兆铭饰演的树精姥姥都让我们印象深刻，但受惠最多的还是王祖贤，这个来自台的新人因为饰演聂小倩一举成为了东南亚最受欢迎的银幕女神，国外的一些电视媒体远赴香港专题报道王祖贤，而她的片酬也一路上扬，甚至上了电视为奥运健儿加油打气的“奥林匹克风”晚会。

从开始不被看好到后来红遍东南亚，引来无数跟风者，《倩女幽魂》不仅让我们看到了徐克导演当时澎湃的创意和造星能力，也证明了他“旧瓶装新酒”的翻拍能力。凌厉的特技，夸张耀目的美术设计，以及借古喻今的嬉笑怒说等等都是他区别于其他导演的标签，《倩女幽魂》成了鬼才导演徐克里程碑式的作品。

这首诗改自60版

如今回望，宁采臣张国荣已先登极乐，而聂小倩王祖贤已经红颜逝去远赴美利坚，但我们却依然记得那年在水畔小亭里明艳动人的王祖贤和善良单纯的张国荣月夜下抚琴，吟诵着“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美好场景。王祖贤在片场亲切称呼张国荣“哥哥”，这成了他日后在娱乐圈的专属昵称，那年张国荣30岁，王祖贤才刚满19岁！

三千字不到的拙文聊以纪念哥哥、王祖贤，也向业已驾鹤西去的燕赤霞午马，以及老当益壮的鬼才徐克导演致敬，感谢他们曾经带给我们这些70、80后无尽的欢乐。

《漫谈50年》番外篇之 梁家辉与《火烧圆明园》，一场美丽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