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诗玛——迷失或回归?(外一篇)
阿诗玛——迷失或回归?(外一篇)
上世纪五十年代,一大批文艺作品把云南绚丽的山水风光、少数民族的奇异风情推向全国,推向世界。直至今日,《阿诗玛》、《五朵金花》等依然代表着云南的形象。
阿诗玛,从撒尼族叙事长诗到电影,石林的自然景观、到近年的舞剧,甚至商业品牌,再没有哪一个民间传说像这样和云南人密不可分了。
然而,纵观整个阿诗玛的传说整理过程,里面有许多东西是值得我们去反思回味的。
首先我们来看看大家所熟知的阿诗玛故事的整个情节:阿着底有个美丽善良、热爱劳动的撒尼族少女阿诗玛,父母和乡亲都喜爱她。她有一个恋人叫阿黑,也是个勤劳善良的穷苦人。富人热布巴拉家想娶阿诗玛,说媒遭拒,于是抢亲,把阿诗玛抢到家中。阿诗玛在热布巴拉家拼死反抗。在外放羊的阿黑闻讯赶回,闯过大自然和热布巴拉家设置的重重障碍,救回阿诗玛。热布巴拉家不甘心,在两人回家的路上放出洪水,阿诗玛沉在水里,化为回声。
如同所有的民间文学一样,阿诗玛的传说在撒尼人中有好几个版本。但整理者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六十年代的整理过程中有意识地强化了阶级矛盾,人为地加进了整理者自己的世界观,使得我们现在看到的阿诗玛形成了一个打着时代烙印的奇特文本。
让我们来追根溯源:整理者为了使阿诗玛这一形象成为美好的象征,在那个“勤劳便是美德”的年代,在原来民间传说的基础上加入了大量的对阿诗玛热爱劳动的描写。同样,为了反映阶级压迫和斗争,强化了阿诗玛和阿黑的反抗精神描写。
其次“抢婚”这一习俗在少数民族历史上一直存在,在过去少数民族生活中是合理的。然而整理者在这里把它描写成阶级压迫的表现,成了整个作品中的硬伤。由于这个硬伤,男主角阿黑的身份不得不从传说中阿诗玛的哥哥转换成阿诗玛的恋人。因为在原来的传说中,阿诗玛到热布巴拉家后遭到虐待,阿黑去救回阿诗玛,是体现少数民族出嫁女性娘家的实力,即“舅舅为大”的威力。直至现今,在云南的许多少数民族中仍有这种“舅舅为大”的习俗。
当阿诗玛和阿黑回家的路上,所遭到的洪水原本是民间文学中象征不可预测的命运的,整理者人为地把洪水的起因同样用阶级压迫的观点说成是热布巴拉家的阴谋(较早的整理版本中是热布巴拉家向崖神祷告,崖神放出洪水)。
以上是就现今我们所看到的阿诗玛故事中承载的一些时代印记。在撒尼人其他阿诗玛的传说不同版本里,例如还有:阿诗玛的父母是同意热布巴拉家的说媒,阿诗玛后来一直呆在热布巴拉家,遭到虐待等等。
不可否认,在整个阿诗玛传说的整理过程中,作为少数民族民间传说被赋以了新的思想内容,这是那个时代无法避免的。然而在当时,阿诗玛之所以被撒尼族外的很多人所知,正是因为那种时代文化的共性使然。
可是,由于这种改造,少数民族传说中原有的那些特有的风俗民情、生活劳动方式、甚至在民间传说中流露出来的原始思维方式被断裂了。
很长一点时间,我不知道这种改造好事还是坏事,就以阿诗玛为例,如果没有这种改造,阿诗玛又是否会这样的为大众所知?而这种改造的代价对于一个少数民族历史文化来说是不是太大?
有一天,我和一位在外省的云南朋友在QQ上谈起这种迷惑,她只短短地说了一句:再这样做下去,是会毁掉云南的少数民族旅游的。
现在的商品经济社会,“宣传云南”的潜台词是“推销云南”,在这个推销过程中,功利性的东西云南已经造的太多,看看昆明城市里近来不断修复起来的那些假古董吧。作为一种真正的人文文化,少数民族的民间习俗、民间传说、如何在新形势下整合?这是个艰难的课题。
至少,阿诗玛的整理过程给我们这样一个教训:在时代共同认识下,我们所抛弃的糟粕,在另一个时代看来也许不应该抛弃。甚至哪怕只是有少数人认为不该抛弃。因为我们的世界、我们的民间就是因为有这些各种各样的色彩而绚丽多姿。
外一篇:
希腊神话中的回音女神——爱各(Echo)
(因为写到阿诗玛,不由想起在希腊神话中也有一位回音女神爱各,相隔遥远的两个民族神话中都有回音女神,不能看作是种巧合。这里我抛砖引玉,希望提供一条思路,有搞比较文学和神话研究的高人不妨下点功夫,说不定可以做成一篇学位论文,拿个学位哩。到时候请我吃一顿饭就行了,切记切记!哈哈!)
爱各(Echo)(各种功放、卡拉ok机回音旋钮上标的就是这几个英文字,不陌生吧?——风注)是一个美丽的女神,喜欢在山林里游玩,狄安娜很宠爱她,打猎时总带着爱各。但爱各有一个缺点:爱说话,并老爱说别人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有一次,天后朱诺怀疑丈夫朱庇特去和仙女们鬼混,到处找他。爱各遇到天后,缠着她说话,仙女们趁机溜走了。天后朱诺生气地诅咒爱各“今后你只能说别人的最后一句话,却不能先开口!”
后来爱各遇到了一个在山上打猎的美少年那西沙斯(Narcissus)(就是精神病学里的术语“自恋情结”——“那西沙斯情结” ——风注),爱各爱上了他。并偷偷跟随着他的脚步,等那西沙斯说话。
有一天,那西沙斯和同伴们失散了,在山里叫道“谁在这?”爱各:“在这!”“出来相会吧!”“相会吧!”爱各满心欢喜走出来。去搂心爱的人的脖子,那西沙斯是个自恋者,他厌恶的甩开了爱各:“别动手动脚,我宁死也不让你要我!”
“要我!”爱各绝望地叫道。
那西沙斯转身走了。爱各羞愧得不能自持,跑进了丛林,再也不给人看到她的悲伤。
从此,爱各就住在岩石下面和岩洞里,一年又一年,因为伤心,玉肌一天天消瘦下去,只剩下了骨骼变成了岩石。最后变成了回声。若有人叫她,她就回应,但只说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