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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无行间(连载...)

admin2021-07-08诚招代理493
  楔子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  此间时令,风过叶落,正是无情时。亦如夏季不曾见过雨落,只日复一日的拖到秋来。可雨竟是迟迟不来,像久未归家的人儿,让人思念至极。人人盼雨,长长渴望乌云蔽日,只可惜

  楔子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

  此间时令,风过叶落,正是无情时。亦如夏季不曾见过雨落,只日复一日的拖到秋来。可雨竟是迟迟不来,像久未归家的人儿,让人思念至极。人人盼雨,长长渴望乌云蔽日,只可惜夏早早地去了,不觉间已入了浅秋。

  幸好,该来的终究会来,总是得要下一场久旱的甘露了。

  细细的秋雨,淅淅沥沥。云层叠嶂的晚空,不见电闪雷鸣,它悄悄的便飘落下来。细雨敲打着窗棂,树枝,浅浅的河流,像是闺房中的姑娘,撩拨琴弦,似是低声轻吟,似是细语浅唱,又似生怕惊起喧哗。

  “爹,下雨了。”男童拽着身旁父亲的衣摆,毫无生气的脸上突兀的有些血色。

  这父子二人眼下正跪在青石地上,身前大门紧闭,门上牌匾写有“清宜闲居”四字。男童见父亲面如枯木,眼若铜铃,死死望着府中微弱的灯火。便再次扯着父亲衣摆,卯足了力喊道,“父亲,父亲。”

  此刻父亲心中正盘算着,已在此跪求三日,府中之人皆不闻不问,清宜先生果真无情。便是心下思虑,待二更时分,索性潜了进去,盗得丹药再逃遁远去,想来清宜先生炼制的丹药无一不是妙药。

  “父亲,父亲。”

  思虑对策之下,忽觉吵闹,父亲这才缓过神来。别过头正瞧着小儿脸色又白了几分,脸上几道长长的泪痕还躺着泪水,当下紧攥拳头,方才想法又甚几分。

  “父亲,你看,下雨了。”男童抬头说道。

  父亲恍然大悟,原来是雨水。见着儿子甚是高兴,心中苦楚渐上心头。又疑怎么突然间下雨了?上次降雨距此有上四五月了罢。这三日间,两人长跪于此,滴水未沾。想到此忙是说道,“快张嘴,多喝些。”

  两人跪着挺直着腰身,仰头张大了嘴。

  却是身后忽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人当下侧身回头望去,瞧见一匹马正从山下袭来,马上载着一人,身影漆黑,看不清模样,隐隐可见那黑影戴着宽大的斗笠。过得几息后,人与马皆到府前才停了下来。

  来人将马栓在一旁,脱下斗笠,向着父子二人瞧来。

  “求药?”那人开口问道。

  男童见这男人脸上数道疤痂,眼神凶恶,衣服之上隐隐见着红渍,当下双膝挪向父亲身后躲避恶人的目光。

  “正是。”父亲右手护着身后的男童,正声答道。见那人点头示意,并无恶意,再道,“阁下也是来求药的?敢问阁下哪方人士?”

  男人见这父子二人跪着模样,颇觉好笑。却是眼下不适事宜,轻咳几声,拱手相告,“在下张进,至于哪方人士——我本闲人一个。”

  父亲闻之,心下一惊。张进虽未入任何势力门派,却是名声颇响。素有传闻,张进,一把梅花弯刀,只身闯百神宫如入无人之境。遂是目光移向此人腰间,一把弯刀正置于刀匣之中,再瞧去,刀匣之上梅花纹络在月光下闪闪烁烁。这定是宝刀梅花,此人正是有梅花刀刀主之称的张进。

  “张……张刀主。”这父亲现下很是敬畏,语气间颇有尊敬之意。见张进不过四十模样,却已修炁入主,瞧不出真实岁数,一时不知如何称作。

  尚息后硬是再道,“我……我和小儿来自殷夏城,小儿染得顽疾,特来求药。”

  张进闻言,便不作答。想来这父子二人求药不成,便想得长跪以求清宜先生心生怜惜。当下摇头轻笑一声,声如细蚊。

  便是朝着府中阁楼拱手拜道一声,“张进千里迢迢赶来,曾与先生有过交际,不知清宜先生现下可在府中,但请一见。”说罢推门而入。

  李忆坐在窗前,微皱眉头,手上一株干草已被折落的七零八落。

  屋内正对着李忆的一排座椅,坐着四人。红衣女子唤作赤芍,白衣女子唤作白苏,绿衣女子唤作竹苓,黄衣女子唤作木兰。便是黄衣女子身旁还有一空位,久是无人坐过,布满了灰尘。

  四女望着李忆,面若湖水波澜不惊。四下好生安静,幸好,李忆早已习以为常。

  五日之前,那对父子上山求药。却是不入府门,只是在府前哀求。这清宜闲居素来有个规矩,求药先得过了赤芍白苏竹苓木兰的四人阵,方可求药。只是这对父子府前而不入府,此番情况倒是第一次遇着,李忆不知如何应对,索性不搭理。

  只是这父子整整一日,于大门前苦苦哀求,哀声连绵不断,着实让人不安。李忆无策下方才引炁替那男童隔空诊断,那男童心脉逆流,心炁空无一物,已是不治之症。便是劝道,“小子时日无多,你带他回家好生快活几日罢。”

  却是不料那父子闻言相继跪了下来,这一跪便是三日,索性两日滴水未沾,两人皆不再吵闹了。

  忽觉几滴雨水打在了案台之上,李忆微倾遥望天空,稀稀落落的雨正落了下来。李忆忽朝那红衣女子吩咐道,“赤芍,瞧瞧那对父子现下如何?”

  赤芍起身走到窗前,几息后又回到座椅前。

  李忆忙问道,“如何?”

  赤芍才接道,“跪着喝雨。”语气平平淡淡,说话间眉目表情更是不露声色。

  李忆哀叹一声。心想倘若时先生在此,不知能不能救治了这般心窍已空之人。

  却是忽的“咦”道一声,这未落地的雨水不沾尘垢,上承灵气,倒是可延年益寿。想到此间,如拨开云雾般豁然开朗,皱眉舒展,李忆登时起身朝楼下大门处望去。

  张进刚推门而入,刹时楼阁间飞出四道身影,一红一白一绿一黄,四女持剑已然摆出进攻之势。

  张进心中甚是愕然,好快的身影。方才推门而入,右脚还未踏出,这“影伺”竟已摆出阵势。着实惊叹,自问不及。忙是摆手,嬉笑道,“等等,等等。”

  却是那红衣女子可不管张进等与不等,左手持剑便先是刺了过来。

  张进眉头紧锁,拔出腰间弯刀,横挡一刀,挡住了来剑。

  一隙间,另三把长剑亦是相继跟了上来。一剑刺喉,一剑刺胸,一剑直指左腿。张进猛然抬腿一震,引出周身之炁包裹全身,右手弯刀划作半月形,当下便挡住了三剑。

  大门之外,父子两人将这庭院内看个通透。

  那孩童紧拽父亲的衣摆,躲其身后畏手畏脚,好似大祸临头。父亲亦是动魄惊心,不曾想这间突然打斗了起来。心下想着,这清宜先生生性怪诞,不喜外人打扰,却是有起死回骸之能,往来求药之人甚多。遂是想着这招“比斗影伺”的法子让人止步,这影伺初战便显出赫赫威名,更甚有人无端前来挑战。这影伺本有五名,分别是红白绿黄蓝,那蓝影便是在一次比斗中丧生。听人传言,不显现人前的清宜先生隔空一掌,便死了七人。后更是传言那七人上下相继百口人被天渊殿尊使亲临迫害,惨状不明而喻。遂是往后再无人敢来此闹事,明着比斗影伺为规则,但人素知还有一条规则,便是不能害着影伺。

  男童忽低声问道,“父亲,张大叔能赢吗?”

  父亲诧异,这孩子方才见着张进害怕不已,怎得眼下竟关心上张进。遂是疑问,“你刚才不是躲着他么?”这下用他字,而非张进或是张刀主。

  男童奶声答道,“那四个恶姐姐不闻不问便动手,想来不是好人,张大叔……他只是看着像是恶人。”

  父亲闻言,不知如何作答,想来童言无忌,却也是见识少罢了。便是说道,“张刀主畏手畏脚,难。不过那四名影伺想胜得他,也难。”

  男童嘟囔道,“四个打一个,好不公……”话未说完,嘴便被父亲捂手堵上了。

  但见庭院间,张进与那四影伺已过上百招。双方刀剑在静谧的庭院中噼啪作响,月色下闪烁着阵阵银光。

  混迹三十余年的张刀主一时间有些犯难。

  怎么也没想到这影伺与上次相比,又厉害几分。几番打斗之下,奈何不得对方。竟是这影伺愈战愈勇,全然没有脱力的迹象。张进手持弯刀,手心之中却早已冒汗。

  “清宜先生,张进无意冒犯哪,眼下却有急事 ,还望撤去几位影伺姐姐。”一席话后,楼阁中并未作出应对。便见影伺分作四方,将他围住,四面间杀气渐起。张进心道,不好,这前面的红影,与左右两侧的白影绿影可做拆解,但身后的黄影却是顾不上。

  张进旋即转身,右手弯刀横下一劈,果真挡下一剑。那黄影见刺剑不成,又退回身位。余光之中,顿时瞥见绿影白影起步飞身攻上腰间。张进只觉不妙,又一转身,红白绿三影立时收剑回位,严阵以待,好似并未做过出剑动作。

  “小心。”大门之外男童突然急切喊道。

  庭院中黄影一剑刺了个空。

  那父亲自问武功不及庭院中人,但双眼所见之处皆能看透一二。方才那红白绿三影故作佯攻,实则是黄影再次发力,如若换作自己,必败。想来间,小儿一声警告,张进腾身一跃,跳上了屋檐。

  四下,庭院中众人纷纷目光投向门外两人。

  那父亲手掌按着男童,两人纷纷在青石上连磕几个响头。一会儿,便见那青石上血迹与雨水混做一团流向四处。

  影伺也仅是稍看一眼,便长剑所向,指着屋檐上的张进。四影齐齐跃上屋檐又与张进斗了起来。

  那父亲按着男童连磕数个响头,直听到刀剑噼啪作响声起,方才停下。朝着庭院中看去,自己与小儿入不了对方法眼,方才安心下来。遂是看向男童,父亲刚才按着男童磕头实属不得已为之,但力道分寸掌握的很是恰到,眼下男童竟已晕倒一旁。

  父亲忙是扶着男童,手贴胸口。仅是晕了过去,想来几日下来,饿晕了罢。又看向屋檐上双方难分上下,当下握紧拳头,心下一横。

  将小儿放到大门围墙之下。父亲小心翼翼瞧着阁楼中清宜先生的身影一动不动,盯着屋檐上的比斗。心下想来,此时正好潜入,那张进这番前来真是天助我儿,看那张进与影伺难分上下,清宜先生定是专注此间比斗,顾不上其他。想到此遂贴着围墙,溜进了庭院中,直奔一间厢房而去。

  李忆眼下正瞧着那张进进退两难,在屋檐之上,一转身,二转身,三转身,颇觉好笑。张进几番恳求,李忆全然当做没听见,不作回答。心下想着,赤芍白苏竹苓和木兰都是自己调教好的,这四方阵便就是这样,主攻后背。

  李忆不作回答,便是想看看那张进的杀招。奈何那张进几百回合一直在守,李忆甚是觉得有些乏味无趣。

  却是庭院一侧一闪即逝的身影吸引了李忆的目光,李忆顿生皱起眉头,却又见那父亲潜入了一间房中。李忆旋即舒展眉头,心下哼道,那里全是剧毒无比的草药和丹药。又摇头哀叹一声,造化。

  “霹雳”一声震响传来,李忆顺着声音出处瞧去。

  屋檐上张进正将身炁投向弯刀之上,弯刀频频震动发出刺耳的声音,刀身之中若隐若现的梅花纹路。想来终究是被逼急了,李忆当下紧盯着,顿时便喜上心头。

  只见张进腾空一跃,右手将刀置于空中,旋即左手接刀,同时右手聚出一淡色炁团。李忆听闻过梅花刀有一杀招千叶斩,但眼下所见颇觉不对。再细瞧那张进右手中淡色炁团,时而有形,时而无形,好似见过。

  李忆顿时朝着屋檐上喊道一声,“头顶。”

  四女闻言,立时纷纷跃起数丈,凝滞空中。那张进本是一刀劈去,却是劈了个空,徒有一道刀气将庭院中掀了个深坑。

  张进岂知清宜先生眼下会这番说道,这千叶斩自己如今还不娴熟,使出来颇为不伦不类。而清宜先生竟是一下就看穿了自己,登生左右为难,右手中炁团不知是发还是不发。

  却忽见屋檐下走出一人,犹如救命稻草,张进一跃跳下屋檐。但见那走出之人竟是个俊美少年,一身白色素衣,面如冠玉,眉青木秀,手足间温文儒雅,倒似个出入青楼的公子哥儿。

  张进突皱起眉头,又盯着那张俏脸打转一番。心下想着,这张脸要是自己的,那该多好。

  不时,四位影伺已站在身后。李忆缓缓开口道,“你不是张进——你究竟是谁?”

  张进一听,嘿嘿一笑。围着李忆转了两圈,频频点头陈赞不错。几息之后方才端着架子恨恨说道,“小子,你是谁?大爷瞧着你身段不错哦,好一副皮囊,好像……好像……”张进一时间有些语塞,好像好像几声后方才喝道,“好像那妶姬。对,对,对,就是那妶姬,天渊殿的余妶姬。”说罢又看向李忆的面目,一时摇头一时点头。

  李忆浅笑一声,摇头问道,“你见过余妶姬?”

  张进答道,“自然见过——”本是想将详情细说一番,突觉不对转而说道,“小子,快把你家主人叫出来。我可有要事找你家主人,耽误了你可担当不起,十条命都不够。”眼下竟是将李忆当做清宜先生的奴仆看待。

  李忆喃喃一声,十条命都不够么?突而发笑,看着张进莫名其妙一番。片刻过后李忆方才很是硬气的接道,“我家主人不见你,况且你隐瞒身份,可没有资格见我家主人。”

  张进瞪向李忆,刹时,竟欲冲进去。

  却是四道倩影挡住去路,张进抬头一看,正是那四个影伺。顿觉头大,不爽道,“好好好,这里是你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老子服了。”说罢,抬起右手掀起自己的脸目。

  那疤痂脸之下竟藏着另一幅面容,待全部揭开,竟是个贼眉鼠眼的小子,只是左眼下一块泛青的胎记,右脸下颚处一块写着“下”字的烫疤。

  李忆忽的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你。”

  “张进”问道,“咦?小子,你见过我?”

  李忆道,“想来应该是千面鼠耿大生。”

  耿大生看着李忆目瞪口呆,自己甚少已真面目示人,这小子竟一语点破自己。心下又想到,上次前来,确实显现真面目,但那是想让清宜先生医治这张脸方才显现的。登时朝着李忆吓唬道,“是千面虎——小子,见了我真面目的可没几个能活的。”

  李忆缓缓道,“你打得过赤芍白苏竹苓木兰么?”

  耿大生喝道,“什么红的白的绿的……”话到一半,知其所指身后的影伺,遂是狠狠瞪向李忆。

  李忆见耿大生一时语塞,再道,“你既然来这里,想必是找到了?”

  耿大生接道,“是清宜先生命你来的?”见李忆不作答,又接道,“在——”

  李忆见耿大生故意这般,知其所求,遂是从袖间取出一玉瓶,丢了过去。说道,“每日子时,涂抹脸上,以炁抚平至完,七日可消。”

  耿大生接过玉瓶,如获至宝,喜逐颜开道,“万丈崖上的天影城,城中天行间酒楼,那人是那酒楼的……”却是他将玉瓶打开细细一闻,眉头皱作一团,突然喊道,“怎么这般骚味?”

  李忆答道,“清宜先生没有说,只是说此物稀有,很是珍贵。”

  耿大生闻言,盯向李忆,见李忆不似说谎,方才收起玉瓶。刹时,身形一动,远遁而去不知踪影。

  庭院中顿时变的寂静,李忆万万没想到这耿大生竟跑的如此快,让人措手不及。却是低头看去,方才耿大生所站之处,地上一个红色的锦盒。待拾起锦盒,便见盒身之上一个若隐若现的“翘”字。

  李忆缓缓一笑,喃喃道,“翘儿——”。那锦盒之内空无一物,仅是有股淡淡的熏香。

  想来那耿大生并未欺骗。再想到那耿大生如此溜之大吉,李忆不禁莞尔一笑。

  雨渐渐大了起来,房檐之上雨水滴答的声响开始向四方传去。

  回到阁中,李忆拾笔开始书信一封。却忽闻庭院之中传来脚步声,赤芍正欲起身,李忆说道,“赤芍,你不必动手。眼下你将这封信送与天渊殿去,交给她。”

  第一章

  顾蓉站在窗前,远眺山崖之上的将军府。

  此时天空瓦蓝无云,霞披万里火烧,城内相继点起灯火。一阵微风拂过,枯叶漫天飞舞,楼前的红旗飘飘荡荡,招引着过往的来客。

  顾蓉年在八十有余,身段小巧,但一双眼睛柔情似水,肤色如同二十左右的姑娘,让人心生怜惜之情。

  一路西去的太阳已近消失,包裹在灯笼里的烛光映照下,天行间犹如拔地而起的高塔,整座城里的楼阁府邸瞬时黯然失色。

  这间巨楼乃是天影城中最大最富有的酒楼,更是无朝平大将军亲自督建,名为天行间。自地面上起楼九层,高达二十丈,更是可容纳天影城三分之一人。

  大楼内饰画栋雕梁,其间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奇花异果。底下两层招待客人,往上四层便作客房,再上面三层则不对外开放。此时,最底下的厅堂中客流络绎不绝,分外热闹。

  在顶楼上一间闺房中,顾蓉正透过窗户将楼内情景尽收眼底。而房间内,一女子正盘地而坐,脸色泛白,嘴角隐隐渗出血迹。过了许久,女子才缓缓起身,轻吐一口浊气,朝着顾蓉说道,“大姐,我好多了。”

  顾蓉微微点头,淡淡道,“此事,无将军当即便派人去追查,只是在山崖之上——那人跳了下去。万丈崖高入云霄,想必那人早已粉身碎骨了。”

  女子轻吟一声,不作回答。两条秀眉不时皱起,似是若有所思。

  顾蓉再道,“四妹,你将此事细数说来我听。”

  那女子名唤绿翘,十五年前被顾蓉带到此地,往后便都是已姐妹相称呼,而在十一个姐妹中,自己排做第四。绿翘随即将那日之事一一道来。

  就在几天前,有人前来询问绿翘姓名,再三确认之下,旋即就动起手来,抢夺了随身携带的锦盒。

  顾蓉道,“那锦盒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或是宝物?”

  绿翘摇头答道,“并不是什么宝物,那只是在此之前妹妹的首饰盒,里面的首饰早已不见,妹妹甚是喜欢那首饰,所以才将锦盒随身携带,已做留念。”绿翘说这番话后,自觉都不可信,若说不是宝物可却无端招了人来争抢,但确是那本就是个普通的锦盒,想来也不知为何,心下一时烦躁起来。

  顾蓉道,“四妹,若非大姐不信你。天影城中向来没有抢掠之事发生,咱们天行间如今这般,若说不招人羡忌,姐妹们也不相信。况且……还有无将军,此事发生的蹊跷,想必并非针对你一人。只怕隔三差五便生一起,姐妹们也要提前应对才行。四妹,你再好生瞧瞧,确认便是此人么?”说罢,抛出一卷画来,乃是几日前无将军命专门的画匠根据绿翘所说描绘出的画像。

  绿翘认得画卷,笃定道,“确是此人”,又摊开细看一番,诺诺一声,“唯有神色稍有不像。”

  顾蓉摇头哀叹一声,想来四妹平日里便心事重重不与人分说,又再三问道会不会记错了。

  绿翘一时间竟有些不确定了。

  顾蓉这才说道,“无将军已经查过了,此人名叫曾三,亦是北门城下义字营下别部司马。”

  绿翘听到“别部司马”四字甚是惊讶,低声几番念叨“曾三”名字,心下想来,这人自己并未见过,只是这名字略有耳闻,竟想不到是统领义字营的别部司马。

  顾蓉见绿翘惊讶不已,淡淡道,“风字营的将士皆是天行间的常客,这曾三我倒也似有耳闻,不知是何种人便就不作答。但无将军速查了此人,这曾三为人豪义,厌恶偷鸡耍滑的小人,风字营的将士皆以性命担保,曾三万不会做此勾当。而且——曾三在七天前便消失不见了。不过——你也说那人将你伤害的那招——若隐若现的炁团——”

  绿翘点头,回想那人行炁手法流水行云,定是修炁入主的修士,估下也是个或君或主之人,而自己方才堪堪入了炁君的门槛。只是那招炁团好并未全力,那人并未要了自己性命却不知为何,想到此处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蓉又道,“这天影城中能逃脱大祭——”话未说完又打住,转瞬接道,“天影城中修士都有登记载册,能伤到你的——”

  “滚”

  忽楼下厅堂之中传来刺耳的尖声。

  顾蓉随即目光落在了楼下厅堂门前,只见一青衫佩剑男子正站在那里,几欲解释而不得开口。男子身前站着一女子,女子身着浅绿色的褙子,正对着男子手舞足蹈,似是驱赶,似是谩骂。

  厅堂中休憩着不少客人,那女子这番吵闹。众人皆朝两人看去,登时众人纷纷起身朝那男子恭敬拜道,“无将军。”

  被称作无将军的男子,看似二十左右,身形高瘦,手足欣长,神色冷漠,一对眼神深邃莫测,颇具威严。

  男子正是天影城大将军长子无风,无朝平之下天影城中最受人尊敬的人,亦被称作无将军。

  无风双手挽在胸前,一柄墨绿色的青蛇剑紧握手中,朝着厅堂环顾一遍,点头示意众人自行其事。

  那女子本正春风得意,无风一进来便朝他发起火来。只因无风一来,客人便都将陆续走了,此下便又有几人离去,而大门处本有进来之人见着无将军背影也相继转身离去。

  女子狠狠瞪向无风,怒喝一声,“赶紧滚蛋,你不来花钱还将我的客人都吓跑了,现在——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语气更是毫不客气,狠是不留情面。

  此刻正有几人忍笑不住又跑了出去。想来,整个天影城中哪个敢如此对无将军说话?众人皆知,无风将军喜欢天行间里的訾荆姑娘,见过便是如此。想想,素来铁面无私的无将军竟有如此一面,又有谁不想笑呢?

  无风本就少言少语,对着訾荆更是不知所言,面颊渐起血色,胸口怦然震馈。余光中又见着几人溜了出去,情急道,“訾荆,我……我找蓉姨。”声如细蚊。

  訾荆瞧着无风,两人只隔一个身位,便是全都听到,以及胸口传来的砰砰作响声。想来竟是找大姐的,时下不好作难,过了几息,便自顾转身走开了。

  不多时,訾荆推门而入,正瞧到绿翘此刻面若红润,登时高兴极道,“四姐,你好了,你都晕了两天了,可把我吓坏了。”

  绿翘点头说道,“好了。”

  便是顾蓉这时说道,“四妹,你先回房好好想想细枝末节——也好好歇息歇息,待会便让人送些汤药给你。”说罢朝着訾荆问道,“五妹,现下客人这么多,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待绿翘走出房间。方才那句汤药之事又上心头,訾荆遂是又心下盘算起来——土鸡需三钱,乌鸡要四钱,草药倒不需要钱,不过若是拿到街上草药堂去卖掉至少也值几两。四姐刚看着应该没有大碍,想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那便吃土鸡好了。心下想着,一时竟将顾蓉捺在一旁。

  顾蓉见訾荆又是愣愣出神,不知她又在想些什么。当下轻咳一声,方才唤醒訾荆。

  訾荆本是沾沾自喜,刹时又变作一副模样。皱着俏眉,怒气冲冲,不满声道,“大姐,那无风又来迫害咱们。他一来,便少了客人,前天来的那次进账可比平日整整少了五成,今天又来,当真是要气死我了。看来,今天定然是又少一笔进账,至少得有几十两——”

  她这一说便是没完没了,尽是无风这不该那不该之辞。顾蓉细细听她讲道,莞尔一笑,默不作声的任她撒泼。心下想着,整座城里,便是那孩童都唱着——无将军等着满头白发,穷姐姐忙着不看晚霞。这般明了,怕是只有她一人不明所以。

  待訾荆说完,顾蓉接道,“五妹,无将军可是稀客,咱们理当喜迎。况且无将军很是少来,莫不是有什么要事?”

  訾荆这番才想起,忙是说道,“他来找大姐你呢。”

  两人便匆匆下楼,便瞧着无风正站在大门偏侧没人处的一角。

  无风见顾蓉方才说道,“父亲请蓉姨一叙。”

  訾荆在旁听着,连声啧啧啧叹。顾蓉深知訾荆好玩,眼下也没放在心上。遂是与无风走出天行间,朝着崖上的将军府而去。

  天影城西城门一处颇为平整的空地上,几个男孩正散乱无序窝作一团,操作着各式各样的招式。而在一旁不远处,一个小女孩正坐在一棵倒地的大树树干上,痴痴的看着那领头的少年。

  几个男孩突然围坐一圈,聆听那领头的少年教诲。领头的少年本就比几个男孩大上几岁,坐下来也比他们高上一头。那少年便弓着腰,弯着头,与他们同高,看似甚是亲密。

  领头的少年遂是城内顽皮出了名的小霸王,自打小起便惹是生非,弄的人人怨天载道,苦不堪言。三岁便引得几营将士齐出才扑灭天行间的大火,自己在火中熏烤几个时辰而安然无事,让人破口大骂老天瞎眼;四岁跑去将军府将无朝平大将军留了七十几年的长须一把剪掉,老将军便再没走出将军府,只道几声不打紧不打紧,此事不了了之。

  小霸王迫害的城中人人自危,人见人怕。却是不知从何时起,精怪上身的小霸王安分下来,显些抛头露面。有好不习惯的人一番探查才明真相,小霸王竟是喜上了习武,每日与将士在营中摩拳擦掌舞刀弄枪,倒也做的有模有样。

  小霸王几年便身得全城的“招式路数”,却是甚不开心,郁郁不得。原来是小霸王虽十八般武艺精通,却是无法修炁,施展出来的招式徒有奇形,而无利害的内髓。

  直到昨天,方才学会了修炁的法子。

  小霸王将凝练出来的炁随手把玩,甚是春风得意,自认是大器晚成。举着萤火般大小的炁昭示全城,有人为小霸王高兴,却也是有人担忧起来,怕这小霸王学了炁更加肆意妄为。

  果不其然,小霸王高兴极也,想来日后定将是大人物。遂是心下想到一处,于是坑蒙拐骗招来几个小孩,硬要拜作自己为师,好传道授业。

  那最大的徒弟也才十岁,最小的仅是刚刚蹒跚学步。

  小霸王领着四个徒弟,画地建派,想来四人太少,不够威风气派。奈何其余的小孩被父母命令着不许出门,遂是将注意打在门派上,一番思虑下取了个响亮的名字——巴掌派。

  少年自诩门派开山祖师,四个徒弟遂是莫名的成了门派的功臣,辈分极高,便为徒弟一一取了名号。取其名字一字开头,后跟着辈分名号。于是大徒弟唤作黑巴,二徒弟唤作云巴,三徒弟唤作机巴,最小的徒弟唤作王巴。

  年龄最长的黑巴最是话多,头句便道师傅,咱们为什么叫巴掌派。少年直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们四个巴掌,肯定是拍的隆隆响。咱们巴掌派以后定是大门派,响彻天下。

  这番解释,小霸王也是常听人说的,自己现下作了一番见解。几个徒弟闻言高兴极了,小霸王初当掌门春风得意遂是传授了一套吐纳的法门。

  次日师徒再相聚,小霸王便是要检验徒弟修习的如何。小霸王瞧着几个徒弟,严声道,“为师昨天教你们的吐纳法,有没有好好练习?”

  便是这是,一把带有鼻音的童声从侧方响起,轻唤道,“天行哥哥,咱们要回家了,要不然五姐又要骂咱们了。”

  小霸王不耐烦的回道一声,“十一,为师正在教徒弟,怎么能停下。”

  “可是……”

  “没事啦,再过一会儿,等我教了他们练炁化形咱们再回去。”

  小霸王名叫天行,说话的少女名叫应十一,两人自小皆在天行间长大。

  天行命令着徒弟坐着静候,起身走到应十一身前,说道,“十一,要不你先回去,等我教了他们化炁练形再回去。”边说着双拳已摩拳擦掌,聚出一条炁线来,弯弯曲曲在手心上摆动不停,甚是高兴。

  应十一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看着天行,眨巴两下,也不作答。

  两人四目相对,几息后,天行才抬手轻抚应十一的头发,像是哥哥对待妹妹般,说道,“我会从后面翻墙进去的,五姐肯定不知道。她要是问起,我就说早就回来了,在房里休息呢。十一,你可要帮我……”

  应十一羞答答的轻吟一声,“好,天行哥哥早点回来。”说完便俏步走去。

  待应十一离开,天行又与徒弟们聚作一团。

  天行向大徒弟黑巴说道,“黑巴,你是大师兄,那就你来向师弟们演示一下昨天为师教给你们的吐纳法。”

  黑巴遂是打坐了起来,闭目吐纳,师傅与三位师弟皆不发声,静看着。一吸,一呼,反复几次后,便听师弟们惊呼声,睁开眼就看见师傅张大嘴巴。

  四人皆瞧着黑巴身体泛着白光,若隐若现,显然是心炁外漏的表现。

  天行原是想着黑巴演练不成,好在众徒弟面前教诲训斥一番,作为师傅定要在徒弟前立威,黑巴自然是最好的人选。只是万没想到黑巴竟是已经练成这运炁的法门,瞧着他周身的白光定然不是眼花看错,心下惊愕不已。想来自己学这法门花了三年,黑巴怎么几息就会,当下轻咳几声,朝着其余徒弟们说道,“你们好好瞧着,这就是努力的结果,黑巴很聪慧,一天便学会了,不过你们也不要气馁,只要好好学也是可以像大师兄这样。”见几个徒弟摇头晃脑,好似对牛弹琴,再对黑巴说道,“黑巴,你虽然一天学会了,但可不能骄傲,好再巩固一段时间。为师当初花了两个时辰学会,也是巩固了一个多月。”

  岂料黑巴接道,“师傅,没有一天啊,我是刚刚学会的耶。”

  天行闻言,顿觉气血不畅,怒火攻心,愤愤然道,“回去,回去,今天到此为止。”说罢就赶着徒弟离去。

  四位师兄弟这下也不知师傅怎生如此,刚刚还高兴的样子转眼间就不给脸色。再瞧着天色已晚,当下喊着吃饭咯,急急便走开了。

  待徒弟相继离去,天行自顾坐在地上思来想去。几位姐姐曾说过,天地灵气,为己所用方为炁,只是人各不同,这修炁的法子得最适合自己方才有效。

  然几位姐姐修炁的法子,天行依样画葫芦怎生都没效果。

  直到三年前,天行与那城中人人嗤之以鼻的老乞丐成了忘年交。

  老乞丐自称金老头,在天影城里,没人知道他来历身世,只是好酒如命是出了名的。

  天行从坊间听得世外高人之事,初见金老头便是觉得金老头很是不同寻常。几番吹嘘之下,硬是强拉着金老头叫干爹,更是给自己取名金天行。

  金老头瞧着这便宜干儿子,打死都不信能有如此好事。几句口风才知果真另有图谋,小霸王将自己当做高人,想学习修炁之法。

  这下可把金老头乐坏了,认了这干儿子。实则是金老头甚爱那天行间里的头牌青沛酒,一盅便是十钱,喝过一次便难以忘怀。

  想到往后的青沛那不是唾手可得了,可又怕这买卖断掉。金老头遂是连着几夜瞎编了文绉绉的几句口诀,那小霸王若是带来了青沛酒,便是教授一句。金老头多次暗示,头几次小霸王不领会其意,空手而来,金老头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干爹人老了记忆差,只有那天行间的青……什么什么沛的才能治好这多年的健忘。

  隔天小霸王便揣着酒囊前来,金老头颇显不乐意的传授了一句“天地大道始为气”。小霸王如获至宝,岂料金老头便没了下文。

  次日小霸王又揣了一袋酒囊前来,又得一句“气之所用名为炁”。

  待到第十句“色有青如酒”,小霸王突领会。又跑回天行间拿来一袋,又得一句“道如浅水游”。一天竟是跑了十遍,收货十句。

  次日,小霸王还带个女童一起前来。小霸王自觉多一人可多拿一袋酒囊,便是多得一句。金老头赞小霸王孺子可教,一次教授了两句,“大道无形,生育天地。”

  应十一当知骗子,天行哥哥深受其害,登时不给金老头脸色。

  小霸王好生将应十一哄骗回家,带来一袋酒囊孝敬金老头。金老头遂是丢下一句,“往后一日只授一句。”美其名曰贪多嚼不烂。实则心虚,心下已将这傻气的小霸王亲上百遍。

  便是如此这般,直到第三年,小霸王竟真就开了心炁,习得修炁的法门。

  金老头连声咳嗽,拉下个长脸还挤出高兴的神情,称天行大器晚成,此后必定青云直上。

  想到此间,天行顿时恍然大悟,干爹是一次传授一点,自己方才学了三年。而自己教授徒弟则是一次全教完了。

  悬在心上的结解开,天行顿感轻松。暗自想着,还得学 ,要不然待到自己没了本事,徒弟岂不跑了。

  一时间又怡然自得,脑海里回荡着徒弟们的那句——师傅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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