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诡话》(转载)(转载)
引子
武汉的夏天是最闷热的,热到什么程度?记者做过实验,把量程90摄氏度的温度计放在路面上,两个小时后就爆了。
这种大热天,天不亮都闷热地让人无法喘息。
张民耷拉着一双人字拖,向桥墩下走去。武汉被长江和汉江分成三大块,桥梁很多,河水到了桥墩这里,有的被拦住,有的流速更快,就产生了漩涡和回流,本地人称作“回水”。
武汉江河湖泊众多,大人常常叮嘱孩子不要下水游泳,同时还会特意嘱咐一句,要忍不住真去了,也千万别去回水。
因为回水区非常废线,水流方向捉摸不定,你永远不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是什么。
有可能是漩涡,人进了漩涡,那水流就会拖着你的脚,急急往下拽。
武汉的长江段和汉江段每年都要发生很多次事故,大多是孩子。有的孩子侥幸从漩涡里挣脱出来了,上岸一看,脚脖子上都有一圈红紫的淤血,好像被水里什么东西使劲拽过一样。
除了漩涡,还有“空斗”。很多人都以为江水都差不多,其实不是。同一块水面,可能下去几米十几米,水的密度就突然发生了变化。
有时候你在江面上踩水,突然感觉脚下一空,好像陷进一个大漏斗里,这就是空斗。空斗下面的密度比上面的低,人一旦陷进去,就很难游出来。
前几年长江宜昌河段发现过一个水下古村,就是两个搞水下摄影的潜水员陷进了空斗。
两个潜水员本来潜得好好地,突然发现自己下沉的速度骤然变快,于是开始丢身上的铅坠子。铅坠子一丢,人就轻了,潜水员就是这么上浮的。但很快他们意识到这样也上不去,人还是在往下沉。
年纪大一点的大概四十多岁,经验很丰富,他立马知道这是陷入了空斗,于是示意年轻的跟着他。
他们好像被关进了一个看不见的水流电梯里,没多久就沉到了水底。一个不知被淹没在水下多少年的古村出现在他们眼前。
年纪大的潜水员也不游了,反正周围的水流一点浮力都没有,游也游不动。他索性用手抠着古村的铺路石板和断壁残垣,在古村里爬行。年轻的有样学样,也跟在他后面爬了起来。
就在氧气所剩无几时,他们爬出了古村,顿时感觉身上一轻。年纪大的知道已经出了空斗,立马开始上浮,两个人后来都捡回了一条命。
因为这个发现,后来宜昌还搞了一次水下考古,发现水下的古村竟然是个八卦形状,古村的上方就是个巨大的空斗。说来也怪,只要离开村子范围,江水立刻恢复正常,谁也说不清为什么。
有专家说因为古村里的建筑繁多,水流情况复杂,但水里的古村多了去了,比如千岛湖底下就有个,那里的怎么没有空斗?这就谁也说不清楚了。
文献里也记载过类似的事情,说是古代有条神秘的河流叫弱水。弱水究竟是在哪里,史学家和地理学家还有争论。据说鹅毛到了弱水里都无法浮起来,很可能弱水下面就充满危险的“空斗”。
所以,回水又被称为“鬼水”。
不过这回水也不是一无是处,回水多的地方,江底的营养物质都被搅拌起来。小鱼虾就靠这些东西为生,很快它们又会引来大鱼。
游泳的人害怕回水,但是渔民张民喜欢回水。
每天深夜,他都在桥墩旁边下四角网。南方地区比较流行这种渔网,四根坚韧的竹片网骨撑起一张大网,倒挂在一根大毛竹上,形状像一把倒提的伞。晚上是鱼觅食的时间,把四角网下在桥墩附近,第二天捞起来,就有渔获。
网鱼是靠天吃饭,有时候一晚上只能网到几条小杂鱼,喂猫都嫌刺多。可运气一来,挡都挡不住。张民曾网到一条长江鲥鱼。鲥鱼的鳞下都是鱼油,只需要撒上点姜丝清蒸,口感就无比肥美鲜嫩,他网到的那条鲥鱼看起来更是不太一般。
张民不懂其中的门门道道,但他认出是条鲥鱼,而且是条不一般的鲥鱼。他把其他小杂鱼扔回水里,小心将这条鲥鱼收进鱼篓,直奔一个地方——江城最隐秘也最公道的河珍交易场所。
那天,张民拿到的钱比前三年赚的还多。女儿快中考了,这笔钱够她读个好高中。从此,张民对收网充满了期待。
张民最先看到的是弯弯的网柄,整根大毛竹都弯成一张弓,像压弯了枝头的稻穗,饱满又谦虚。张民呸一声吐了烟头,他还没遇过这么大的东西。
张民听过不少老渔民说过长江里的大东西。小一点的有江猪、白夹、绿甲鱼和猪婆龙。江猪是江豚,白夹是白鳍豚,猪婆龙是扬子鳄,绿甲鱼武汉话叫绿脚鱼,是一种珍稀的大王八。还有大鱼,腊子、象子、黄排,现在叫中华鲟、白鲟和胭脂鱼,都是保护动物,要真打上来了可够他喝一壶的。要不是这些,就是大鱼了,像鲶鱼,熊鱼,鳡鱼之类,越大越好。
张民又是兴奋又是忐忑,吃力地提着大毛竹,一点点往上拉。天还蒙蒙亮,张民看到网里那个暗色的长条形东西一点点出水。
天上突然打了个旱天雷,一阵电光闪过,照亮了网里的东西。
是个人!
张民惊叫一声,撒了手。渔网噗通一声掉进水里,还没沉到底,他又手忙脚乱地拉起网来。
那个人再次一点点浮出水面,面朝下卧着,张民听说浮尸是女的面朝上,男的面朝下,是上游漂下来的死人,还是不小心被吸进回水的夜泳队的?
不管怎样,先捞起来再说!张民手上的青筋扑扑跳着,硬是把网拖了上来。他将人翻过来,摸了摸鼻子,那人还没“泡发”,也就是还没有被水泡得浮肿,只是全无呼吸,两手紧紧护着胸口。张民掰开他的手,发现他胸口的皮肤都发青了,看上去很粗糙,仿佛一片片鱼鳞!
张民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怪人。很快,他看到那人胸口还贴着个东西,有巴掌那么大。
张民站起来,掏出手机照了一会,他不认识这东西是什么,它通体青黑色,像个三角形的盾牌,很硬,上面有奇怪的花纹,手机一照泛出奇异的光泽,难怪那人死都要护着。
张民咽了咽口水,想起女儿还要读大学,鬼使神差地将那东西揣进了怀里。他四处望了望,周围没有人。只要处理完那人的尸体,谁也说不出那东西是哪里来的了。
又一个炸雷响起,张民回头看了一眼。网兜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张民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这一块都是平地,那人能去哪儿?难道是又跳回了水里?他刚才可是连一点水声都没有听到……
张民撒腿就跑,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光着脚,拖鞋都跑丢了。他还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却发现那个叫不出名字的东西,还紧紧捧在怀里。
一、长江里的宝贝
每一座城市都有属于自己的风味。
上海有十里洋场的纸醉金迷,北京有六百年国都的厚重沧桑,成都有天府之国的悠闲慵懒……
而我的故事,发生在“九省通衢,天元交汇”的武汉。
比起这些城市,武汉更显得平淡无奇。
武汉是一座老城,虽然这些年发展也挺快,但整个城市看起来还是旧旧的,灰扑扑的。要是从一个光鲜亮丽的旅游城市来到这里,陈旧的感觉就更加明显。
但老城也有老城的妙处,就像一个古旧的藏宝箱,藏着无数秘密。
就从我说起吧。我叫江淼,地地道道的武汉土著,在长江和汉江交汇的老城区经营着一家渔具店,店名取自楚国诗人,屈子大夫的名篇:“武陵渔父”。
说是渔具店,但我卖的不只是鱼竿鱼线。这么说吧,你在人类渔业发展史上能说出名字的渔具,我这多半能找到。即使找不到,我也能通过别的途径,给你找出来。当然,价格不菲。
我这个小店摆满了渔具,比如最醒目的位置就摆放着一把十九世纪的捕鲸枪,长长的木柄布满了沧桑的划痕,但精钢做的枪头却银白发亮,即使轻轻摸一下也能划破手指。它的尾部有个鲨鱼骨磨成的小弯钩,弯钩上共有十三道刻痕。这十三道刻痕告诉我们,它的主人猎杀过十三条大鲸或是鲨鱼。
现在很多国家都不允许捕鲸了,我们国家也不例外,所以这样的老物件以后再难有了,坏一把少一把。能保存这么完好的捕鲸枪,其他地方已经很难找到了。再加上它身上属于个人的标记,说是独一无二也不为过。
捕鲸枪上方的墙上挂着几把小刀。这些小刀弧度很大,带着倒钩,刀刃都开在刀背上。不懂的就问了:这些小刀是干嘛的?为什么刀刃都是反着开的?我告诉你,这些小刀是东南沿海一些少数民族用来捕鱼的小刀,他们驾着小船出海捕鱼,从来不带鱼和渔网。
那他们带什么呢?带木棒,还有这些小刀。你可能更好奇了,用木棒和小刀怎么捕鱼?
这些使用木棍和小刀的捕鱼人,会驾船到鱼群上方,然后拿木棒用力敲击小船。他们的小船是经过特殊制作的,甲板下有个空洞的空间,既是储存渔获的船舱,也是一个大型的共鸣腔,就像吉他的琴身一样。敲击小船的甲板,经过共鸣后发出的声音就像擂鼓一样。
有很多种鱼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跳出水面躲避,最典型的就是飞鱼了,它们不仅会在被惊扰后跳出水面,还会张开滑翔机翼一样的鱼鳍,在空中滑翔长长一段距离。可这点恰好被捕鱼人所利用,鱼一跳出水面,他们就会用带倒钩的弯曲小刀将跳到空中的鱼捞回来。技术最精湛的,甚至能在鱼跳到空中的一两秒,就用小刀给它开膛破肚,落到船舱里的,都是去掉了内脏的小鱼,用盐抹一下就能储藏起来。
等载得满满的渔船一靠岸,女人和孩子们就欢呼着将渔获抬出船舱,用竹竿撑起来,像晾衣服一样晾晒成鱼干。这些纯天然的鱼干美味非常,要是再用柴枝熏一下,能保存好多年,而且越陈越香。
只是现在科技越来越发达,高船大网的机动渔船快速取代了独木舟。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总会碾碎一些东西,不管是美好还是丑恶,过了几百年,几千年,大多会变成转眼云烟。
像这类渔具,我这里还有很多。每样渔具后面,都是传承了几百上千年的老技艺,很多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
有人可能会鄙夷地说,不就是这些小玩意嘛,价格还贵得要死,谁会来买啊?
还真别说,我以前也有这样的疑虑,担心这些东西卖不出去,连晚上睡觉都睡不好,心里总是有种焦虑感。可等我接手才发现,店里的东西一点都不愁卖。大部分掏钱的是游客,还有一些开水产餐馆的、搞民俗乐园的,掏起钱来一点都不含糊。包括店里不放在显眼处的钓竿鱼线,一年也能卖出不少。
我也纳闷过,现在技术那么发达,远洋渔船一次能打几万斤,江河湖海里养殖的有,捕捞的有,北极的蟹,南极的虾……想吃直接上馆子,想吃什么就有什么,甚至不想出门,只要在购物网站点点鼠标,过不了几天,那上好的食物都可以跨越半个地球,到达你家门口,那人们干嘛对这些老技艺念念不忘?
开越野车去野地钓鱼还算是最基本的,玩得大的,还有租黑渔船,去西沙和南沙海钓的。花个好几万,风餐露宿,在晃荡的小渔船上吐得一塌糊涂,台风来了甚至还有生命危险,就为了钓一条几十斤的海鱼,抓几只几斤重的龙虾,大把大把的钱都往外面花,难道是闲得蛋疼?
后来我想明白了,过去一条鱼多珍贵?“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现在呢,超市随便买。伸伸手就能得到的东西,是没什么好珍惜的。自己钓的自己吃,甚至冒着不小的风险弄来的,那才能有滋有味。
有个理论叫“沙丁鱼效应”,说是捕上来的沙丁鱼因为没有天敌,都拥挤在水箱底层。渔船还没到港口,沙丁鱼都因为缺氧死翘翘了。有人想出个办法,往小水箱里丢鲨鱼。鲨鱼拼命追逐沙丁鱼,沙丁鱼也拼了命逃跑,就不会因为缺氧死掉。
现在的都市人,大多都像挤在水箱底层的沙丁鱼,所以他们要去找刺激,要去挑战自然,要去搞什么野钓海捕,在百无聊赖的生活中,像沙丁鱼一样慢慢窒息,这大概是很多人藏在心里面的秘密吧。
我的渔具店里其实也藏着更大的秘密,渔具店只是我们的前台,要是往里面走好些步,一扇大门之后还有天地。不过一般的人是进不来的,除非他们手上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别想多了,内堂也是合法经营,工商颁发的水产经营牌照一应俱全,要查随便查。内堂做的是河珍生意,正规得不能太正规了,只不过一般不对外开放。武汉话里管“牛逼”叫“闪”,念第二声,我这家小店的内堂,就是武汉最“闪”的河珍交易地点,寻常人不知道,但卖河珍的渔民、买河珍的内行,那是无人不晓。
我只算是前台的小掌柜,到了内堂,真正的掌柜是我爷爷江流。这就不是前台几百上千的小生意了,真正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至于我怎么做了这家店前台的小掌柜,那还得从我爸说起。
我爸是个怪人,他从小就逼着我学各类东西,什么周易、水经,杂七杂八的一股脑往我头脑里灌。我对这些东西其实没什么兴趣,被他压得烦了,就感觉更没劲了,成天跟他对着干。他监督我的时候就装装样子,他一松懈我就走神开小差。
等我高中毕业,我爸甚至不允许我去读大学,硬是要把我留在家里,继续学那些几百年上千年前的古书。我简直要崩溃了,中学时候我就被他严厉管教,放学超过一个小时还不回家,他就能去找我班主任“了解情况”。同学去网吧打通宵,我在家被“填鸭”一通宵。同学都换了几拨女朋友了,我他妈的连女孩的手都没牵过。我忍着,可他更过分了,简直成了法西斯,连大学都不准我上!
还是我爷爷出面,我爸才肯妥协。
我爷爷也是个奇人,他一生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也做过不少说出来让人难以相信的奇事儿。后来我爷爷年纪大了,别的事情都放下了,就在我们的老宅子里打理生意。
说到底,我之所以能当个前台掌柜,还是托了我爷爷的福。按理说他八十高龄,也该歇息了,可这事真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就算换了我爸来做,不买账的也多得很,得亏我爷爷威望够高,才能镇得住场子。
我爷爷是民国时的大学生,听说我爸不准我大上学,老大不乐意。他现身说法,大学必须要上,不过去外地也不太适合,改成本地吧。好在武汉高校多,我也被他们逼成了一个小学霸,考上了一所还不错的大学,在风景不错的武昌城外,东湖岸边,晃荡了四年。
毕业以后,我和许多心怀理想的年轻人一样,去过北京上海,打算闯荡一番事业,却总感觉自己情商太低了,老是遇到各种奇葩,被坑得不成人形。
我和我爷爷挺亲的,说话也没什么遮拦,我爷爷听说我在外面处处受挫,就建议我干脆回去打理店子好了。
我心想老话说父母在不远游,何况我爷爷都还在呢,正好回去陪陪他吧。没想到这一做,还感觉挺有趣的,工作也从一开始的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到发掘了许多的乐趣,于是自己也更加主动了,跟着爷爷了解了不少长江边的奇闻,见识了不少长江里的宝贝。
二、长江里的宝贝(二)
长江里的宝贝太多了,就拿大家都熟悉的长江三鲜来起个话头吧。长江三鲜就是刀鱼、河豚、鲥鱼。几十年前,这些鱼在长江里到处都是,也算不上什么珍贵的东西,渔民捕到,吃了也就吃了。有些鱼还富含脂肪,在猪油缺乏的年代,捞上来熬鱼油,炒起菜来有一股特殊的鱼香味,让人口水横流。
可经过几十年过度捕捞,这些宝贝大大减少,现在是一鱼难求,品质最好的,不夸张地说,比黄金还贵。你要兜里有钱,到哪都能买到金子,不就两三百一克嘛,哪家金店没有?可这些河珍,你有钱也难买到,多的是有价无市。一句话,得碰运气,得看老天给不给你面子。
肯定有人会好奇,都是哪些人在买这些东西?就我接触的来说,大部分是不差钱的。富商,土豪,高官,甚至一些外国人都有。
你也许要问了,他们买这些东西做什么?我得说,中国不愧是吃货大国,有不少被买走的河鲜,是拿来饱口腹之欲的,中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吃货嘛。至于各种高端的筵席之类,没有几件珍宝当压轴,都不好意思开门宴客。
还有一些东西不是买去吃的,是拿去做各种各样的用途,这个就千差万别了,也不一定叫买,有些叫请,有些叫求,各有各的不一样。
比如说有请风水鱼的,风水鱼很多人都知道,不光是大陆有,如果经常出国的,到港台或者东南亚去旅行,会发现很多富豪家或者大酒店,显眼的位置都有个大鱼缸,养着红龙鱼或者金龙鱼,起到改善风水的作用。在大陆流行起来,都是这些年经济发展后的事了。
改善风水的方法有很多,不过大部分请活物改风水的,多半会选择水族。一来风水之所以叫风水,是因为水是风水的核心组成部分。二来水能聚财,俗话说遇水则发嘛,对做生意的人,水族是生财的不二之选。
既然是水族,那自然什么都有,我见过养天空蓝龙虾的,养各种龟类的,甚至还有养鼍龙,也就是扬子鳄的。两米多长的大鳄鱼,蹲在一个五六米长,半水半陆的大缸里,眼睛像铜铃一样炯炯有神,简直是霸气侧露。
但不是什么水族都适合改善风水,改不好的话,反而会收到反效果,我就见过一件怪事儿。
前几年经济危机,有个本城的刘姓富豪生意也遭到了些挫折。
这位刘董是头脑比较活的那种,二十七八岁,他家老房子拆迁,拿到了不小的一笔拆迁款,别家的人买房买车,刘董却冒险将这笔资金拿去做生意,一路顺风顺水,没做多久就成了江城的名人,不惑之年就已经腰缠万贯了。
人有钱了,心思就活泛起来,在外面金屋藏娇,包了个漂亮的小三。他那个老婆本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不知怎么的,突然找了个私家侦探,拍下了他和小三进情趣酒店的证据,去法庭起诉离婚,分走了他好些财产,他上中学的儿子也唾弃他,也选择搬出家去,跟妈妈生活。
刘董心烦意乱,找了个日子去泰国旅行散心,恰巧碰到个当地很有名的风水师。他跟风水师说了自己的状况,那风水师当即跟他回国,指点他请了一条风水鱼。风水师还特地嘱咐他,说是这鱼只能让风水师本人来喂,其他人都不行。
刘董半信半疑,花了不小的价钱,请回了风水鱼。风水师也信守承诺,每两个星期前来照看一次,从不延误。
刘董请回风水鱼后,生意果然好转,先是本城那个最大的竞争对手突然重病住院,手下的订货商都来找他了,后来又发了几笔横财,生意铺得比经济危机前还大,刘董也更加信任风水师,给了他不少钱。
这个刘董有天来找我爷爷买河珍,我爷爷一看,就大吃一惊,说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刘董莫名其妙,说没有啊。我爷爷不信,让他坐在椅子上,又拿来一面古旧的铜镜,摆在他正对面,摁了一下他的额头,刘董的额头突然散出了一丝若隐若现的黑气。这黑气萦绕在刘董头顶,就连他自己都看到了,吓了一大跳,连忙求我爷爷帮他料理这事儿。
我爷爷神色也凝重起来,一再追问,刘董这才想起风水鱼的事儿,就全部和我爷爷说了。我爷爷说不好不好。刘董也慌了,我爷爷又让他别急,说带我一起去看看。
刘董住在一个湖边别墅,我爷爷进去就发现,鱼缸的摆设就不对。一般鱼缸会摆在朝阳处,但又不是太阳光最厉害的地方,但刘董家的鱼缸却摆在阴角,也就是屋里最少见阳光的一角,这里阴气是最重的。
再看了下鱼,我爷爷更是确定,指点刘董的风水师并不是不懂风水乱放,而是不安好心。他给刘董请的鱼是海鳗,港台一些地区叫“油锥”,看起来很凶悍霸气。
可油锥根本不适合做风水鱼,因为它是吃尸体的,如果一个地方的垂钓者连续钓上来几条油锥,那多半要报警,这表示,水底下九成有尸体。几年前香港一桩大案,就是几个垂钓者连续掉起油锥,引起了警察的注意,才得以最终破获的。
如果硬是要拿它来做风水鱼,那主人短期内会日进斗金,但长期下来,不仅是财运,连身体也要受损害,到最后衰弱无比。
刘董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说他最近赚钱是多了,但睡觉时候总有一种感觉,像是什么东西在啃他的手指甲。而且手指甲长得非常慢,这都两年多了,他就剪过几次指甲。我爷爷说那就对了,这风水鱼是东南亚降头师养小鬼的套路,别看段时间内能招财进宝,但小鬼是以主人身上的某些东西为食的,有些吃血肉,有些吃头发指甲,长此以往一定会反噬主人,必须处理掉。
说来也怪,那油锥一看到我爷爷,仿佛是被猫逼到角落的老鼠,既是恐惧,又想垂死挣扎,竟然不顾玻璃的阻隔,冲破了鱼缸,想要袭击我爷爷。
我爷爷早就料到了这一出,当下甩出一块绣有篆文的黄色麻布,整个将鱼缸裹起来,任它没头苍蝇一般乱咬乱撞。等那缸里彻底没动静时,掀开麻布一看,那油锥已经整个化作了血水。
开缸后,我们又在缸底的珊瑚缝隙里发现了密密麻麻一层灰白色的指甲,我回想起来都头皮发麻。这事完了后,刘董又向我爷爷求风水鱼,我爷爷也不好推脱,堪了风水,给他弄了两条胭脂鱼。
风水鱼多是热带鱼,因为热带鱼颜色艳丽,张扬大气。不过其实国内也有好的风水鱼,比如长江流域才有的胭脂鱼。
这胭脂鱼也是很独特的,它小时候扁扁的,身上几条纵向黑白条纹,像熊猫一样分明,背鳍高高竖起,像极了中国古代的帆船。风水师非常青睐这种鱼,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一帆风顺”,很多事业起步阶段的人士都用胭脂鱼改运。
胭脂鱼越长越大,可以长到两三米长,好几百斤。等小鱼长大了,鱼身也变化了,不再是扁扁的形状,而是像锦鲤一样修长健壮,连颜色也有了变化,不再是黑白分明,变成了胭脂一样的艳红色,几条纵纹也成了一条黑线。
等这鱼长大了,生意也做大了,长大了的胭脂鱼就不叫“一帆风顺”了,就叫做“红红火火”,很多成功人士这时会听从风水大师的指点,进行迁缸,把“红红火火”从玻璃水箱里请出来,请到巨大的青铜聚宝盆里去。
有时候在成功人士的公司里看到青铜聚宝盆里的大红鱼,别以为一定是锦鲤,很有可能是成年的胭脂鱼。
而品相最好的胭脂鱼,颜色也最深,最红艳的胭脂鱼是紫玫瑰那种紫红色,是风水鱼里的极品,称作“紫气东来”,万金难求一见。
现在胭脂鱼已经很珍稀了,更别说品相好的了。我爷爷手中经过过几条,我也看过,小鱼横竖看上去都是一个模样的,但我爷爷就能看出来哪些胭脂鱼长大是极品。按照他的说法,这胭脂鱼背上的黑鳞下有个唇形红印的,必然是极品,只有在水中某个角度,才能看到。
我反正是看不出来,问我爷爷为什么,我爷爷跟我讲了个故事,说那是“西子印”。说是勾践灭吴后,范蠡大夫带着西施隐居长江太湖。西施每每泛舟江湖,都会撒熟米喂鱼,一来二去,那水里的鱼儿见到西施的兰舟,都会跟在附近伴游,特别是胭脂鱼与美人红颜相应为趣,深得西施喜爱。
西施死后,范蠡悲痛之下竟要投湖,没想到一群小鱼在他船下聚集。范蠡也是风水大师,突然发现有些小胭脂鱼的背上暗暗有个唇形红印,好似无数西施张口挽留,也就放弃了打算,嘱咐后人,在他死后与西施合葬。
所以,胭脂鱼是比较有灵性的。刘董请回胭脂鱼后,生意是下滑了一些,但很快有两个稳定的大客户提供大笔订单,生意也稳固下来,还有所上升。自那以后,刘董睡觉再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啃他的手指,指甲也开始正常生长了。
这事儿还有后续,后来那个东南亚的风水师又暗中使坏,为此我爷爷还专门去了泰国一趟,据说是终于把这事儿搞定了。至于他在泰国有什么遭遇,他没和我说过,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相信那后面一定也有一个精彩的故事。
未完待续